风月长思·二(1/10)

    虽然答应了少年与其同行,侠士还是尽职尽责地先将客栈厅堂的桌椅摆放好并且净,打开大门后还顺手给棚饲槽加好了草料。待他忙完日光也了些,照得他额上的薄汗闪着细碎的彩,回眸望向立在檐的杨逸飞,颇为歉疚:

    “劳烦公等了我这么久……”

    少年却是一副沉静神,丝毫不在意:“我对洛城不甚熟悉,还得侠士先行带路。”而后他展颜一笑,语调中有些促狭,“不过这路途我倒是不打算骑、坐车,所以这算是额外的请求——一来二去,我们就扯平了。”

    尽侠士不知少年来历,但这两日的往经历给他留刻的印象,因此他对少年提步行要求的理由也能猜个大概。灾民们昨日从城东退去后,大分还是会散回城以寻求一个庇之所,少年定是要通过缓行来详尽了解灾民们的况,并为之后的救济好打算……

    侠士思索时,未曾注意少年环顾四周的眸光逐渐黯淡。“鱼盐满市井,布帛如云烟”的盛世之景是从他的师父青莲剑仙李白笔恣肆而,然而此刻他中所见,却是“饥者不得,寒者不得衣”的悲惨现状。城后偶尔有几辆装饰华贵的车从他们边飞驰而过,若是被路边蜷卧的灾民挡了,凶厉的夫甚至毫无怜悯地用鞭打他们。杨逸飞心中愤慨想上前教训打人的夫,却被侠士死死拽回,并示意他不要作声。在车离去后,侠士冲上去扶起倒地的老人,一边安着一边从袖两只饼偷偷到老人怀里。

    侠士回返后,迎接他的是少年愠怒不解的神。侠士理解他的不满,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解释:“公若想去当铺把玉当个好价钱,还是暂时不要与他起冲突。”

    杨逸飞听他这么说,也瞬间领会了侠士的意思,心中那团怒火却依旧灼燃:“告诉我他是谁!”

    质问声有些大,引来了几个路人的侧目,吓得侠士顾不上尊卑用手掌捂住了少年的嘴,并在自己边比了个“嘘”的姿势。他警惕地观察了一会,趁着无人注意将杨逸飞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那人叫宋南天,来自洛宋家,城外那个大的别院就是他家的。并且听说他家里有朝廷的关系,如今这城中的赌坊、酒馆多是宋家开的,而当铺仅有一家,也是他家开的。”侠士看着前少年神变幻,有些后怕般搓了搓手,“公在立足未稳前还是莫要冲动行事,会让……会让公的家人担心的。”

    杨逸飞沉默地。他又何尝不知孤在外常会遽临险境,可他作为李青莲的亲传弟,自是有“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鲸”的少年狂气。但洛城一行他屡屡碰,若非侠士在侧,他也许过得会更艰辛——想到这里,杨逸飞微微舒展了眉,安抚似的将双手搭在侠士因张而握的拳掌上:“我次定会注意,你也不要担心了。”

    在侠士为数不多和世家弟的接经历中,少有杨逸飞这般如此听劝的。他看杨逸飞理解了自己的苦心,竟有微妙的雀跃,然而一秒少年又坏笑了起来:“所以这次,你就拿着玉佩代我去当铺跑个吧。”

    “……”

    侠士无语凝噎,心腹诽着:这少年看上去这么漂亮,怎么一肚啊!

    当铺的伙计在台柜后因困意而双目呆滞,狠狠地打了个呵欠之后前突然无声无息地现了个二十的青年人,吓得他差从木凳上摔去。稳了心神后伙计摆了副架,一边照例问着“有什么东西要来当啊”一边细细打量着侠士,看他一布褐衫想必也是个穷鬼,几乎好赶人回去的打算了,却见侠士从袖来一块成绝佳的玉佩,瞬间直了

    “这是你的东西?”

    伙计近乎贪婪地看着那块玉,珠都要贴上来了。侠士看着他和今早客栈中李二一模一样的神没笑声,但还是控制了自己的绪,咳嗽了一声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是我家老爷的东西,老爷这几天不适不了门,上都忙坏了,便叫我这个人来宋掌柜的铺里问问。这洛谁人不知宋掌柜慧,也是我家老爷信得过宋掌柜,所以还得请您掌,看看能当个多少,我们好拿钱去换备着。”

    侠士这番话听起来非常真诚,当铺伙计看他憨厚老实的模样,也对他多了几分信任,小心接过玉佩后翻来覆去摸索把玩,沉许久后开了个价格:“五百两,?”

    先前侠士和杨逸飞商议过这玉佩典当的价格,侠士总觉得这玉定是少年价格不能太低,杨逸飞却觉得既然已要典当就看当铺价,只要不是低得离谱便可以接受,所以最终二人定的价格在四百两左右。侠士在听到伙计开价五百两后虽然兴于比预期要的估价,但他始终抱有“为了杨逸飞再争取一”的心,便眉弓一弯一副快哭来的样生生挤几滴泪:

    “这可是我们老爷代代相传的家族宝啊,老爷经常抱着装它的匣说这玉价值千金……若不是老爷重病,加上这天灾,又怎么会舍得当掉呢!早上老爷把玉到我手里的时候泪都把枕了,要是真的就只当了五百两,我还不如直接伊河算了!”说罢,侠士抹了一把泪,想夺走伙计手上的玉转离开。伙计本就是压价,见生意不成一着急起来:“哎哎哎既是诚心,我再加些便是!七百两,多加二百两,够你差了吧?”

    一番表演当铺居然立刻加了二百两,这倒乎侠士意料。然而侠士本就对杨逸飞典当玉佩一事心有戚戚,便顺势哭得更为大声,一边哭一边拿撞着木质的台柜:“老爷我该怎么办啊!您养我这么大我却连您嘱咐我的任务都完不成!我又何颜面再回府啊!”侠士的表演过于真意切,伙计一慌了神急忙去拉他:“好好好,八百,八百两!再多真不行了!”

    侠士拿到钱后,泣不止地转离开了当铺。在大街上他又装模作样地哭嚎了几声,见周遭无人,转便走了旁边一个偏僻的巷中,用衣袖角的泪后将怀中的钱袋杨逸飞手里,喜笑颜开:“当了八百两!怎么样,不错吧?”

    他面前的少年却不作声,盯着侠士带着意的睛一瞬不瞬,直到侠士浑不自在差询问自己错了什么时,少年才“扑哧”一笑,无比畅怀: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可都听到了!”

    “?!”侠士脸庞红透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表演竟会被少年听去,手脚都尴尬到不知往哪里放。但少年却取一块丝帕,认真叠好后轻轻碰着侠士刚才碰撞在台柜上有些泛青的额角,满是嗔怪:“本是作戏,这么用力什么……”

    在被柔丝帕安抚的侠士觉自己的心脏从未得如此之快,在这寂静天地中似乎要蹦一般喧嚷,突然萌生了逃跑的念,结结地开:“公,此间事毕……我,我要回客栈去了……”

    杨逸飞也不作挽留,只是,而后将手帕侠士掌心:“路上小心。”侠士唯唯诺诺地攥了手帕,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巷,留少年嘴角带着笑意站在原地,目视他的背影渐渐消失。

    待侠士满是心思地奔回客栈后,迎面与门的老板迎面相撞。他余光一扫看到老板边站着的李二和其他面不虞的伙计们,一瞬间心神了然,微不可闻地低哼一声,面上仍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老板自去年收留了侠士后,见他一好武艺并且勤快对他青有加,至于他偷偷把饼存来救济他人的事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然而侠士本就一正气,早已看不惯以李二为首的几个伙计的小偷小摸,以及他们极度的嫌贫富——对于看起来有钱的主顾极为谄媚,面对那些衣着一般的客人则动辄恶语相加,因此在平常生活中几人多有龃龉。今日之观,显然是李二纠缠那几个人一起趁着侠士不在向老板告了恶状,将恶名全扣在侠士上。

    众铄金,积毁销骨,已成骑虎难之势,加之老板与李二还有些亲戚关系,抹不开面的结果就是在侠士和李二二选一时,老板最终选择了留了李二。面对侠士无辜的面容,老板叹一声,吩咐账房把他的工钱结了,而后转走向后堂。

    那账房是个实诚汉,也知侠士是被排挤的那个,碍于其他同僚面不敢说什么,却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给侠士一个鼓鼓的包裹,示意他回去再拆。侠士虽因被诬陷生着闷气但不便发作,只好先接,等到回到房间后将那包裹打开,发现竟是一块块叠好的糙面饼,眶顿时一红。

    他的行并不多,一个小包便够用。结了盘缠后侠士挎起包裹准备离开客栈时,突然意识到少年一行人昨日刚来住店,自己理应和他们通禀一声,便转上了楼去敲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却无人应答。侠士不解,问了帐房说是一早去城东了,就了谢沿着往城东的路线快步前行。

    快要城时,侠士不经意间看到城墙脚有几个凑在一起的黑影,量颇为熟悉。好奇心让他屏息轻步接近,等那嗓音响起时侠士立刻认这些人竟是洛城中臭名昭着的混混,被当作门客豢养在城外几个富商大贾府上,天天些欺男霸女偷摸狗的事,而此时他们聚在一起怕是又要坏事。

    侠士皱了眉借着女墙的影凑得更近,竖起耳朵认真听他们说话,一个砺的嗓音响起,言语中满是戾气:

    “……宋家说不认得这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公哥,早上拿着一袋钱去买粮米,看这架势肯定还有钱。”

    而后另一个嗓音尖细一些的也开了

    “老爷说了,来砸饭碗的统统不放过。可惜了,得还好看……”然后是几声带着猥恶意的“嘿嘿”笑声。

    侠士听到这些话语,四肢百骸如同被寒冰浸透,就跑,因为过度张连脸颊被尖利的枯枝划破血来也毫无觉。等他一景宁寺的大门时正撞上杨逸飞刚支起今日的粥棚,看到侠士的现又惊又喜:“你不是回客栈去了吗?”

    侠士心急如焚,一把拽住杨逸飞的衣袖:“客栈之事之后再说……刚才我在城墙脚听到几个混混说要,要对你……”

    事发突然,侠士自然未注意礼节,抓握的动作也因急迫而力度颇大,直接将杨逸飞拽到了自己面前。此时此刻二人之间几乎仅有二指的距离,双眸毫无遮拦的对视再度让侠士心若擂鼓,竟是张到说不面的话。

    “要对我怎样?”杨逸飞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他本因看到侠士而惊喜的笑容渐渐消失,通过侠士的表现和未完结的话语瞬间便理解了侠士想表达的意思。他也想象过这等状况,却未曾预料会来得如此之快。天灾过后,官仓若无粮,城中的粮米便都集中在几家官绅富商里,囤积居奇以发一笔横财也是对他们而言理所当然的事,然而,自己现了。

    “……他们要对你手!”侠士涨红着脸终于把话语说完整。可杨逸飞依然平静,甚至有些不动声的嘲讽,仅仅举起拿着碗和勺的双手在侠士面前晃了晃。

    “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惧。”

    侠士见少年如此镇定不禁松了气,可就在此时忽地注意到了他的右手——那是一只缺少小指的手,就这般毫无掩饰地现在前。

    “你的手……”

    刚开侠士就意识到这么问过于失礼,一时怔愣在原地。但杨逸飞并不在意,潇洒回应:“这是天生的,所以我右手无法习剑,而我现在练的是——”他故意卖了个关,用举着碗的左手朝着侠士比划了一,“左手剑!”

    在没有发现他右手的残缺时,侠士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个澹率真的少年竟会有如此境遇。虽然杨逸飞表现得从容不迫,可那尚单薄的形落侠士中时,他依旧不免担忧:

    “要不我帮你摆平他们,反正我就要离开洛北上去了,他们寻仇也寻不到我上……”

    在听到侠士说“离开洛北上”时,先前变不惊的少年突然抬起来,眸闪过一丝沮丧与不解,轻轻问:“你怎么突然要走了?”

    侠士本不想在这要关说这些关于自己的无关要的话,但少年的面容在缓缓升起的蒸汽中有些模糊的憔悴,心一便讲了来:

    “客栈老板因为李二的原因将我赶走……就是你早上见过的那个,所以我在洛没有容了。我本就打算冬天过后北上去河朔看看,现在只不过算是提早动些。”

    话音刚落,先前在城墙角落见到的那几个混混果然现,甚至带了更多的人,手上拿着不同的武,有有枪有槊还有剑,一副不赶走少年誓不罢休的模样。见他们来势汹汹,排队等待粥米的灾民们惶惶然连饭都不要了,争先恐后地往后面躲,直到那帮人走到粥棚面前正对着面容严肃的侠士时才敢稍稍探观察况。而此时的杨逸飞却视若无睹,甚至颇有余裕地将冒着蒸汽的大缸用木盖盖上。

    “就是你在这里抢爷的生意?”一个壮的汉举起手中的向大缸掀去,惊得人群一阵惊呼,但“咔嚓”一声响后并没有看到大缸倒的惨状,反而是那汉哀叫一声,手中的也劈成了两半。师不利,背后又走几个混混举着枪用力朝那铁缸戳刺,缸却纹丝不动,倒是因金属相碰迸溅炫目的火

    “怎么回事?”混混们目瞪呆,一片哗然。一个着锦袍手拿折扇的年轻官绅弟走了来,神态骄横倨傲看起来是领者,见到手竟一个铁缸都对付不了,直直瞪着侠士和少年:“什么妖法?!”

    “不过是把铁缸往土地里多埋了两寸,浇了些等冻上罢了。”少年本来面无表,在看到对面的惨状时嘴角还是忍不住扬起了一丝讥讽。见掀缸不成,不少混混朝着他龇牙咧嘴气得牙,其中一个愣青擎着槊似是要在领之人面前表现一番,中“哇呀呀”地叫着直戳向杨逸飞的。侠士悚然一惊,袖中短剑生生挡这击,虎被震得发麻的同时暗暗蓄了七分力气,一个抹斜劈将那人震飞了数丈之远。

    领青年也被侠士的武功惊到,握在手中的折扇忘记合上,站着不敢再前一步。那些混混逐渐聚拢在他边一边摆好攻击的姿势一边等待他继续发号施令,侠士也举着短剑侧挡在杨逸飞面前,但少年面对那些充满敌意的神却不慌不忙地打开盖在缸的盖,旁若无人地用手上尚未放的木勺在粥米中搅了几圈。

    “你们……究竟是何人!”

    青年荏地低吼,侠士和杨逸飞互相换了神后并不作声,继续一同盯着他。背后噤声的人群也开始动,有些胆大的直截了当地咒骂起这群混混,作威作福惯了的他们怒意骤生,竟然转过去用武击打无辜的百姓。见此景侠士极为焦急,但隔着众多人他冲不过去,只得先与挡在面前的混混们陷战。就在此刻,他的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峭厉剑鸣——

    侠士回神望去,杨逸飞面带寒霜,蕴了一掌之力拍在一个匣状的油布包裹左端,只听得匣腔嗡然铮响,他从中一柄通墨黑、鞘上镶着华贵紫金石的剑。剑嘶凄厉,环绕着杀气腾腾的他仿佛开一圈无形劲风,棚树梢上的积雪竟被生生震了来。

    棚前壅滞的人群惊得后退好几步,纵是侠士这般混迹江湖数载的人也未尝见过未鞘即如此凛绝之剑,更何况那些外的混混们。他们同样被这旷烈剑气骇到,停住了砸打百姓的动作,神惶恐地看向领之人。

    青年横行霸惯了,今日面对不知来历的侠士和少年竟接连碰,心里暗轻敌,却只得向二人赔笑脸:“我……我们有不识泰山,这就,这就。”他挥着手示意着其余人撤退,侠士见那些混混作鸟兽散便转过去再次用神询问杨逸飞,见他轻轻,便放手中的短剑。

    可侠士心始终压着一恶气:那些混混衣着光鲜脑满,灾民们则是衣衫褴褛瘦弱不堪,这惨烈的对比更让他觉得那青年脸上的讨好笑容无比丑陋。一怒火就这样燃了起来,侠士收回短剑时攥了掌在后,待青年转过的一瞬间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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