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病中(3/3)

    但是看一看女儿苍白虚弱的脸,邓皇也实在不忍心多说什么了;而且邓皇不得不承认,刚刚安国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样,确实是从未有过的神采照人,让他不得不……为之骄傲。

    安国真的大了,而且成得比她的兄弟得多。

    于是那些咽去的责备也彻底消散了,邓皇叹气,又难掩笑意:“没吃早膳?别回去折腾了,朕让人直接送过来。”

    靖安微一摇:“还不饿。”

    不饿?邓皇无声皱了眉。昨天是安国是陪着他一起用的晚膳,都过了七八个时辰了,怎还没有胃

    他倾探了探靖安的额,面微变:“安国,你在发。”

    不说还不觉得,这一句话落,靖安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前颜迅速昏暗来。

    “太医!”

    ……

    黎穆赶到谨殿,太医正在施针。

    邓皇肃然坐在床边,面上虽无怒,却也足以让一众人噤若寒蝉。

    黎穆忽而停步。

    他望见锦被静卧的靖安。

    一向明媚夺目的姑娘此刻安安静静地沉睡着,没有一华服时的盛气凌人,也没有想象中的兴师问罪;辉煌锦绣的罗帐锦被衬得她的脸格外苍白,似乎一秒就要消散。

    平王顾不得周全礼数,默默站在五步之外,心微颤。

    殿近乎死寂。

    良久,老太医收了针,正要说什么,只听耳边邓皇冷声质问: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公主的?”

    老太医颤了颤,险些咬了

    黎穆已经跪了去,膝盖沉沉磕在地面。他叩首至地:“臣死罪。”

    “陛……陛,”老太医治了一辈的病,此刻不是良心还是经验都让他坐不住了,轻咳了声,小心翼翼提醒,“公主殿不弱,只恐是这两日劳累又受了风,才一时发作起来,并…并无大碍。”

    言之意: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这也就是还没来得及开方,等一副药去,不一两天,怕是恢复得比在场的哪位都活蹦

    黎穆绷的背脊缓缓放松来,无声舒了气:虽然他也知,靖安公主往日一向健康,如今又有太医心看顾,绝不至于有什么意外。但看到平素明艳张扬的人无声无息地躺在哪里,那一瞬间的恐慌却是不受控制的。

    太医的话算是颗定心,稍稍缓和了绷的气氛。

    然而黎穆亦心知,最棘手的却不是这个。

    ——栖梧那一刚刚过去,住在里面的公主就病到了,消息传去,只怕先前的布置会巧成拙。

    黎穆心念急转:若是他的担心成真,第一个被质疑故玄虚的,就是此事的“得利者”,靖安公主。毕竟,邓皇是不会有错的,而中再没有别人既有能力又有动机这么……不,不对——

    就算不提邓皇,黎穆也知靖安一直以来的心结所在,十五岁远赴边关一去就是三年,她了这么久、吃了那么多苦才从走到军营,如今刚看到步朝堂的机会,绝不能功亏一篑:祥瑞之说必须是真的。

    至于公主的……

    黎穆始终没有抬,耳边却响起邓皇刚刚的责问: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公主的?

    所以,是应在这里了吗?

    一向康健的公主突然病倒,可能是人照顾不周或者……边人有心设计。

    至于那个替罪羊是谁……这便不必问了。

    黎穆闭了闭,再开时已经很好地掩住了间的颤意,嗓音却有一丝哑:“陛……”

    “父皇。”靖安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黎穆刚刚组织起的语言。

    邓皇去握女儿的手,“安国?”

    一向威严冷峻的帝王当然知自己的失态,可是,看着面染病容的女儿,他却很难不想起自己的亡妻。

    当初的阿妩也是武将世家养来的女儿,随父兄习得一不弱的武艺,一向无灾无病,比寻常男更要健几分。

    可突然有一天,邓皇就见到了躺在床榻上的妻,苍白、虚弱,一日日褪去生机。

    一国帝王很少有畏惧之事,但生老病死毕竟是由天不由人,而安国,是阿妩唯一留的血脉了。

    幸好她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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