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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山其实只猜到了一半。

    她已经过了血上便能不顾一切，说走就走的年纪，以前庞大的家族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模糊的担, 只知重要, 却缺少真实。

    而今，缀在后的一老一小仅有个疼脑自己便脱不开，仿佛迈一步，就会牵动整个家的命脉。

    祖母太年迈, 江又太年轻。

    这两个人，不谁照顾谁都够呛。

    突然间，观亭月的耳朵微微一动，厅堂里有缓慢的脚步声传来，她未及回眸，一刻肩落一只苍老温厚的手掌。

    “？”

    她对上老人家浑浊的双目，诧异，“怎么不休息？”

    观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行至旁边，不疾不徐地吐字：“你有心事吧？”

    “……”

    观亭月刚要开，便被她悠悠地打断了：“我老昏，瞧东西不行，看人心却还凑合。那日叫你‘觉得旧事过不去的时候，便来给你爹上香’，现见你站在这儿，我就猜到了——

    “是与早上那些人有关？”

    到底吃过的米比她吃过的盐多，心如明镜，一说就中。

    观亭月把香烛好，语气平和，“没关系，我已经将事推掉了。”

    “你嘴上说着推掉了，心却还在纠结。”老太太何其了解她，泰然自若地杵着拐杖，“让我想想……会令你这般心神不定的，必然不是小事，要么涉及你爹，要么就是关系到你那几个哥哥。”

    “对方既对咱们家以礼相待，便不是因为你爹的份……这么说，他们是想让你去找你的兄？”

    观亭月：“……”

    她现在开始怀疑，祖上是不是算卦起家的了。

    观老夫人忽然地叹了一声。

    “我知你一直想去。”

    “只是顾及着我这个老太婆没人照看，这些年你连山都没过，心里是明白的。”

    观亭月的睫颤了颤，闻言说：“哥哥们如果早已殉国，我现在去找和以后去找也没分别；倘若尚在人间，我相信凭他们的能力肯定活得比我好，不用过于牵挂。所以，去与不去并不急在这一时。”

    观老夫人听了这番振振有词的谬论，别的没品来，只觉得她话里话外都透着一憋闷的绪，连说“不急一时”这几个字也像是在闹别扭。

    当便笑了：“你不是不牵挂，是打算照顾到我百年之后，才动去打听他们的落吧？”

    观亭月不置可否：“百行孝为先，换成是他们，也会这样。”

    老太太故意哼笑：“百行孝为先……我一日不土，你便一日不了这边城。难不成我活个十几二十年，你也陪着我这把老骨待到那个年月吗？

    “如此说来，倒像是我老不死的不识相，非得把你困死在这儿似的。”

    老人家耍起横来真是百无禁忌，观亭月望着她的神充满了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要总把‘死’字挂在嘴边吗？”

    “我偏要说死。”她满不在乎的，还来劲了，“你爹就不谈‘死’，最后怎么样？不还是走在我前面？可见避讳与否是与现实没什么相的。”

    观老太太仗着年纪大卖了一通老，语气终于沉寂来，“知你孝顺。”

    “但你到底还年轻，年轻的日就那么短短几年，天之大，未来可期，你若跟着我消磨，那得多暴殄天？活了几十年了，过一天是过，过两天也是过，谈不上珍贵不珍贵，你却不一样——

    “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把中原的名山大川都寻访踏遍了，京城里的名门贵女们斗嘴没一个是我的对手。”

    观亭月：“……”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不她年轻时竟如此彪悍，观亭月忍不住好奇：“您从前……也是个关不住的么？”

    “那是自然，否则怎么嫁到观家来的？——这话是要告诉你，别等上了年纪，再回来后悔，错过了什么人，错过了什么事。”

    老太太说完一停，“想去什么地方，就去吧。”

    *

    观亭月于是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晚没睡着，将祖母的话翻来覆去，掰开碎了思量，直到天将蒙蒙亮时才勉浅眠了半刻。

    她乍然睁，倒是一也不困倦，只打来盆冷洗了洗脸，便神抖擞地门了。

    早起仍是个大晴天，满地的晨雾被日光照飘飘仙的气氛来，走在街巷间，一丈之外就难辨行迹，很有几分昼行鬼市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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