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三(1/1)

     《九连环》三

    英珍自嫁到上海后,就和苏州娘家断了联系,娘家那边倒无嫁去的女儿泼的思想,最初的几年三不五时会来信,她拆都没拆就丢火盆里。

    后来她生娟坐月时,娘家来了封信,没寄给她,署名是姑爷聂云藩,这才晓得父母已相继亡故了。她听后面无表,很快就抛到脑后去,因为当时正学着给孩绑“蜡烛包”,小手小脚又细又脆,似乎用力气就会给咯嚓一声掰断。还特别不老实,踢蹬挥舞,左手捊直右手又弯,右脚捊直左脚又缩。

    “生了个讨债鬼!”她咬着牙骂,怎麽也搞不定,急的满大汗,请来的月婆拢着手只是用嘴教她,其它妯娌也没当回事。

    大抵生的是女孩儿,若是男丁,那又不一样了。

    她狠狠地大哭几回,后来照镜时,就觉得自己的睛没以前清澈了,女人月不好,又伤又显老。

    她以为此生都不会遇见王玉琴、也就是这位赵太太。

    直到上周那一场聚会。

    警察署督察科李科的太太喜替人保媒,打电话给她,说手里有个留洋归国的年轻人,名唤姚苏念,二十五岁,还单着。其父亲任政府的财政,其母亲姚太太和她熟捻,请她帮忙留意可否有合适的女孩儿。又问娟若也单着,不妨来她家里见见。英珍暗忖李太太大抵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她那样的份,怎会和财政太太熟捻呢,兴许人家不过随一句,她便当令箭,哈狗儿跪

    英珍对李太太言行虽不齿,却也颇心动,能攀上这门亲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她特地领娟去大路的鸿翔旗袍店了旗袍,选的是最时髦款式,把压箱底的首饰给她,再仔细化了妆,倒也有模有样。

    那天雨缠绵,怕脏了旗袍和妆容,没敢叫黄包车,把覆盖在汽车上的塑料布揭开,如今汽油价昂,她们消费不起,许久没敢用了。

    在李太太家门,她替娟整整额前海儿,再把窄的旗袍腰间因坐姿而起的褶皱扯平,这才满面笑容的了客厅,她的笑容仅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李太太当然不会只请她的娟一个,本着多敛鱼广撒网的心思,厅里来了好些小,皆打扮的团锦簇,认识的凑一堆儿聊闲,不认识的散坐着,或吃咖啡、或看书,甚或就那样优雅地坐着。

    和英珍娟一同客厅的,还有太太及她的侄女,三五个太太很快迎来围拥寒喧,把英珍母女挤到一边儿,也不晓是谁踩了英珍的右脚面,她低看,雪白的玻璃丝袜染了浅浅的泥印。顿时肝火上升,觉得饱受欺辱,怨恨李太太的欺骗,她仰起脸,透过那些女人波浪鬈发的隙,打量太太的侄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是个混血小人,像商店里卖的洋娃娃,致且乖巧,很令人怜

    娟看见她的同学,的上前招呼,两人嘀嘀咕咕说话儿。英珍看向那位小,因着娟再旁衬托,显得姿容愈发秀丽,她的心谷底,有难以言喻的滋味。

    也就在此时,她听见侧有个声音在问,不确定的:“你是英珍麽?”

    英珍偏过看,是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太太,穿一墨绿宁绸旗袍,腰肢比她还细,前绣朵玉兰样,肤白皙,五官虽平坦,却柔和显得易亲近,眉间生一颗红痣,笑起来不太齐的一牙,

    她佯装迟疑:“哦,是玉琴啊!好多年没见,差认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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